引領著核心與信念的革新 —— 對Revo的采訪

原載《アニソンMATE Vol.01》 由Defade翻譯爲英文(源址) 中譯/Kryuuri 轉載請註明出處


對Revo陛下的一萬字訪談!“引領著核心與信念的革新”

使用著人聲、樂器、音效……各種各樣的聲音編織著故事的,Sound Horizon,有著其獨特的被稱為“物語音樂”的風格。但是作為其主要成員,你又是怎麽看SH的呢,Revo?
R. 一群聚在一起能把Revo想表達的東西表達出來的人……的感覺吧。但從開始的時候,就不僅僅是歌曲而已。最初,我只是簡單的創作一些BGM類型的純音樂。後來則加入了一些詩歌風格的東西,解釋起來稍稍有點複雜。

那最後是怎麽演變成現在這樣的呢?
R. 我一直喜歡能夠把景象帶入腦海中的音樂,所以我也希望能自己創作一些那樣的東西。也就是說,就像是把關於一瞬間的許多照片串聯起來,然後將每一個用音樂和對應的詩句進行表達一樣。但漸漸地我發現自己更想做“音樂電影”而不只是“音樂照片”。所以,如果我希望通過音樂表達這種照片的連續性——讓故事像動畫一樣流動起來的話,使用人聲就顯得更方便了。如果一直用詩歌的形式的話,留給聽者的想象力的任務就太重了。

如果人聲和樂曲能夠同步進行的話,這種流動效果自然就出來了。
R. 沒錯。另外個人而言,我也聽了不少的歌曲,那樣的曲子自己也是做得出來的。 那是一些完全J-POP風格的曲子,和我自己的純音樂有很大區別。但是我試著自己將這兩種風格混合起來。 既然是試著用歌曲傳達故事,我就將它基於日本人可以輕易接受的歌曲之上,但在此之上還能探求多遠呢? 這就是一個不斷嘗試和出錯的過程了……已經有好幾次遇到了巨大的阻礙,不過總算是到了現在所在的地方(笑)

所以最後,我們在SH的音樂中找到了古典,搖滾和金屬風格以及其他許多元素。但就個人而言,你喜歡聽什麽風格的音樂呢?
R. 我的話最喜歡的是搖滾了。這也就是為什麽會有這種樂隊風的感覺…… 當然,我也喜歡古典音樂,但是基礎則是搖滾樂隊類型的,而我在此之上加入一些像民樂啊、管弦樂之類的風味。 大致的前提是跟披頭士有點像的樣子吧,雖然最後發展到了別的地方去了。(笑)

這樣。這就是為什麽SH給我們和音樂劇完全不同感覺的原因吧,因為它主要是一個樂團的原因;雖然兩者都用歌曲表達故事呢。
R. 是這樣的。而且,我實際上也對音樂劇和其風格知道的並不多。 不過既然我們都是試著表達故事,也許最後也會有一些共通之處吧,不過起點則是完全不同的。

你在專輯中所創造的故事之中也有著各種各樣不同的世界。 比如,你去年12月發表的最新的作品【Marchen】裏面就將格林童話作為主題,但之前的作品則將舞台設置在希臘神話之上。 但是它們都有著共同的特點——也就是宏大的世界觀呢。
R. 確實和現代社會關系不大呢。我想你可以稱之為一種形式的幻想吧。比如說,雖然我在Marchen中的童話裏面摻入了一些我喜歡的德國歷史, 但對於活在21世界的人們來說還是跟童話一樣呢,因為畢竟跟他們自己的生活沒什麽關系吧。

你覺得選擇那種【幻想】的背後有什麽原因麽?
R. 我也說不好。倒也不是說我討厭寫一些關於平凡事物的故事,不過我大概是覺得用音樂表現一些太普通的事情有點無趣吧。 我對更華麗的事情更加情有獨鐘一點,所以我希望能夠表現出一些超現實一點的東西。

SH好像包括了很多解密要素。故事中有著很多機關、每個聲音、世界和設定都有其意義。 他們彼此交織,被配置在合適的地方。最後,通過分析這些元素你可能會得到某種答案,但是這並不是必須的?
R. 當然不是了。音樂不是要有什麽答案才能欣賞的東西——至少我是這麽覺得的,考慮到海外不懂日語的人們也能欣賞這種音樂。 就像是搖滾男孩們喜愛西方音樂一樣。當然,我也希望你能享受解密的部分,但是能進行多遠則因人而異了,不是麽? 作為創作者,那部分則不在我的考量之中,所以不太想把它做成那種不達到結尾就沒有辦法欣賞的東西。 作為音樂,它應該是可以在任何層次被欣賞的東西。

說起這些元素,【Märchen】與格林童話和“七原罪”都有著緊密關聯,說起來可能有些難懂。 所以接下來是我的一個簡單問題。在編排了所有這些機關和主題的Revo的腦子裏到底都有些什麽呢?你的靈感從何而來呢?之類的。
R. ……唔,對於7的強調僅僅是因為【Märchen】是SH的第七部故事。 所以有7個女主人公,一些直接對7的使用,還有一些隱藏在背景中的7,因為我不想只是把它們放在故事裏,而是在文字和音效中也布置一些。 出現次數應該是輕輕松松超過一百次吧。一個人能發現多少真的是基於一個人所受的教育和知識了,所以如果你在我沒有布置的地方深入進去了也沒什麽的。 我甚至也有安排讓人感到懷疑“這裏應該有點什麽東西吧”的感覺的地方。你能夠享受這一切的方法是無窮無盡的。 雖然我讓Märchen充斥了這些東西,這個實際上只是我可以接受的最少量哦。

不不,我覺得你已經放的太多了……
R. 唔,如果我不放足夠多的話,你在發現一些之後就全部結束了。當然了,這些小花招、機關之類的是在我腦裏有一定的統一安排的, 但是如果你試著去通過這種一致性去分析故事的話,你也會發現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——所有這一切都是我故意而為之的。 所以,只有在你發現到一些平常會被你漏過的地方的時候,它們才會開始顯得不尋常。如果我能讓人們註意到這些地方的話,說不定會變得更有趣呢。

光是想著這些矛盾和一致都是在Revo的控制之下已經是很恐怖了。(笑)看起來你對覆雜度的執念在CD包裝和美術上也得以體現哦。 【Märchen】的歌詞本和歌詞中穿插的繪圖,輕易超越了我們對歌詞本的一般印象,讓我十分驚訝呢。
R. 圖畫在某種程度上會限制你的想象力,所以我一般不做得太多的。但是,既然選擇了童話作為主題,我還是希望把歌詞本做成繪本的樣子。 所以我放進去了很多圖示,又是甚至描繪出人物的歷程。唔,每次都有人告訴我讀起來很困難啦,不過那個無所謂。 我把歌詞本視作是另外一個作品——也許這種看法有些極端,但如果一個作品沒有歌詞本更優雅的話,我可能就根本不會把歌詞本放進去了。

所以你並不遵從歌詞本的規矩呢。
R. 我的音樂也是一樣的,但是我有一種很強的信念,就是“我的規矩我自己建立”。 當然,我在創作中使用前人發展出來的樂理——某種程度上的“規矩”,但是也並不是說因為它們是規矩就非要遵守不可。 我只是根據我想要的效果使用這些法則而已——賞心悅目也好,令人厭惡也罷。所以在這個情況下所謂的“法則”並不是盡頭。 即使是歌詞本,“必須把歌詞寫在上面”也不是什麽刻在石頭上的律法。只是你這麽覺得而已。我不希望被那些剝奪表達的可能性的規則所束縛。

是因為同樣的原因,SH才沒有任何固定成員,而是每次使用不同的人員擔任人聲和旁白麽?
R. 是這麽回事。我不太喜歡在每個作品裏都一定要用什麽人的想法。我覺得改變規則是最好的探索故事的可能性的方法。 也不是說我不能用之前用過的人,但是同時,也沒有任何保證他們一定會回來。我選人的標準幾乎就是靠直覺。 最後,所有的一切都取決於旋律和角色,所以在我順著思路考慮“我需要什麽樣的聲音呢?”的時候,我可能會找到一個有著出色的演唱技巧的人, 也可能在只需要一個普通、可愛聲音的時候將音色置於更高優先級。

這大概是很多聲優也作為歌手參與的原因吧。所以,你會選擇在Märchen中起用Vocaloid初音未來是因為你需要機械音的感覺麽?
R. 是的。所以我也說不好我會不會再用它。另外,這也是我第一次使用兒童歌手——所以還蠻有意思的。 即使你讓成人扮演兒童角色,就算是聲音類似,也還是不一樣的,對吧? 所以在我之前的作品“Moira”裏面,我只給了兒童角色說話的部分,而盡量避免讓他們歌唱。 但是這次我想試試不同的東西,所以我在故事中加入了兒童的演唱——效果還是很不錯的。

但是你為什麽讓鈴木結女,一位女性,來扮演王子呢?
R. 在那個部分我一度猶豫是要用男性還是女性來著。最後……那個既然是寶塚歌劇團的特長嘛,而且我也知道了女扮男裝的魅力…… 而且,那種顛倒的感覺也蠻有意思的,所以我最後決定了使用女性。另外,人們也沒有必要因為兩個女性擁抱而覺得奇怪或羞恥之類的。 事實上,觀眾給予了極大的支持,所以我也就沒有有所保留而讓兩人在演出中盡情地LOVELOVE了(笑)

在去年年末的公演中,人們在王子登台的時候真的是很熱烈呢。看到專輯中描述的故事變成我能夠親身感受的東西的時候,我真的是很受觸動呢。
R. 這次的原則之一是“嚴格還原”。如果故事中發生了什麽,就讓它也同樣發生在舞台上。在以前的公演中有很多遺漏的情節,但說真的,那些都不是刻意略去的。 為了將SH的故事真正帶到舞台上,你不光需要主人公,還需要一些其他人在台上跑來跑去、大聲叫喊之類的。自然,這會對演員數量提出很高的要求。 事實上,這次的舞台上大約有40人。但說真的,那只是所需的最小值而已。實話實說,我是希望多一些人的, 但是確實也有舞台不夠大和場景布置要占地方這類的技術問題,所以真的是嘗試和犯錯的過程。

【Marchen】裏的出色演奏者們——Marty Friedman, Jun-JI(前SIAM SHADE成員),西山毅(前HOUND DOG成員)和其他人 ——都在他們專長的領域出色發揮,共同創造了精彩的表演呢。
R. 是這樣的。對於演唱者也是一樣的——在我完成人員挑選的時候,我的作曲工作也只完成了一半而已。 在那之後,就是“我如何把每個音樂人的特色發揮出來呢?” 的問題了。所以我先把大家叫到一起,和大家討論,調整每個部分之間的平衡。 人們經常說樂隊裏會有“化學反應”發生,這是真的。如果我從開始就擺出很死板的立場,不允許任何人從我腦海裏已有的概念偏移, 那麽無論我選什麽演出者效果都會是一樣的。如果我真的是萬能的存在,那麽我也許一樣會得到優質的成品;但是我真的只是在淺嘗各種可能性而已。

如果沒有任何意外的話,對我來說也會很無聊吧。有些工作還是留給專家比較好——他們提出的建議往往對應我腦中的意象,但是卻是從更豐富的專業經驗出發的。

看起來你很善於控制這種人與人之間發生的“化學反應”呢。與此同時,你腦中一定會有某種目標吧。
R. 如果沒有的話,光是恐懼感就會讓我做不下去了。因為這是一個需要很多人齊心協力的事情, 如果沒有一個核心來引領他們的話,很快就會變得亂七八糟了。但是,除此以外的事情真的是很隨意的。 如果我沒有一套關於如何作曲和如何選人的規則的話,大概也會不錯吧。因為我知道,無論我遇到了怎樣困難的情況, 我都可以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和手段最終完成我理想中的作品。我是有那種超級的自信的,所以我不是特別擔心。

這種追求目標、堅毅不拔的立場最終還是有所回報的。 過去的幾年中,無論是演出的人員還是CD的銷量都經歷了大幅增長。說真的,你對這個是怎麽看的?
R. 當然,我對此極其感激,但是我對它的感覺也跟一般藝術家沒有任何不同。我的第一目標一直是表達我想表達的東西, 因此像“它會在市場上賣的如何?”這樣的問題,或者“人們會願意來看LIVE嗎?”這樣的問題則是完全不同的問題了。 更直接一點說,哪怕是公演自身,也不一定一直是正確的做法。

嗯?為什麽呢?
R. 在故事沒有被呈現在舞台上的時候,人們的想象力往往變得更加有創造性。而且如果我不舉辦任何演出的話, 我也許就能以更快的節奏推出新的作品,因為演出需要的時間和精力都可以放在作品上了。 首先,世界上除了SH的演出以外還有很多“有趣的事情”,因此即使是你不能參與也沒有什麽可失望的。 但是,作為主持這些演出的人,我還是希望人們能覺得“去這些演出也蠻有收獲的”, 我也希望人們能夠有愉快的體驗,因此我還是在演出上付出全部努力的。

確實,在去年的演出期間,大頭貼、扭蛋機之類的各種各樣的都有呢。 但是,所有的fans都將SH看作一個王國,而且還會自願地在演出的最後唱起國歌。 他們以Revo為中心凝聚成一個國家,但是那對你來說是很驚奇的事情麽?
R. 我確實預計到了一部分,但這個情況本身也很覆雜。對於人類來說,除非是處在什麽人的統治之下,否則是很難團結起來的。 這種情況應用於藝術家和fan來說是比較簡單的——藝術家給fans們提示來引領他們。但是那個不會有點…… 接下來我要說的可能是問題發言,但是那不會有點像法西斯主義麽? 盡管這些行為在公演大廳內是可以被允許的,我也可以理解有些人會有些擔心地想,“這樣的影響會有多深呢?” 當我運用“王國、國王、領土”這一類概念的時候更是這樣。我覺得想著“一群人唱著假想的國歌這種景象本身已經夠嚇人的了!”的人本身作為人來說也是沒錯的。 另一方面,會覺得“我想和這些像我一樣熱愛SH的人一起歌唱!”的人也是沒錯的。 如果強制的參與阻礙了一些人前來觀看演出,則或多或少有些本末倒置了——那樣的話真的是非常遺憾。 但是,與此同時,我認為如果你不能把它當作簡單的娛樂來看,你本人也有些不成熟呢。

所以你對這些現象——包括fans稱呼你做“陛下”並崇拜你——從容接受?
R. 如果我必須要選擇的話……與其當希特勒,還不如當米老鼠。

我明白!因為米老鼠是童話國度的國王嘛。
R. 對了。如果米老鼠突然從迪斯尼消失了,難道不會是件壞事麽? 對於我以外的其他人——一個主要工作在SH以外的人——接替我的工作是比較困難的。所以我還是會走上舞台,演唱歌曲。 當然,我不是專業歌手,因此在這方面還是有些困難的。但是對於SH來說,如果我出場面,事情會變的容易一些,這是我從經驗裏學到的。

是的。那麽,你開始著手創作【Märchen】之後的第八地平線了麽?
R. 我差不多已經決定了要前往的方向了,這會是一個很好的作品!一個壯麗的、輕易超越【Märchen】的作品。 但是,即使是【Märchen】的概念也花了超過兩年來完成,雖然作品本身只花了四個月……我現在已經有一些想法了。 第八地平線的制作本身,也許會花超過半年也說不定。

當然,你還不能給我們一個大致的發售日期咯?
R. ……是這樣的,但是無論Fans們有多麽習慣等待了,我也不能讓他們等十年八年的吧。但是,第8地平線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做出來的, 而且也有在它發售之後,這個世界也無法趕上第8地平線的可能性。我感覺它會成為一個很有爭議的作品,而且說真的,我甚至有考慮過將第9地平線放在它之前。 也許就向世界表明 SH的立場的角度來說,這麽做也是可以的吧。

你提到了第九地平線,現在到底有幾個地平線在創作中呢?!
R. 如果只是大致計劃的話,那麽我對於第10地平線也已經有了一些想法的。但是,我考慮為第9地平線的作品,是不會以第8地平線的名義發布的。 第9地平線只能是第9地平線。因為它是我在設定好第8地平線之後才想出來的,所以我覺得將它們對調是不可能的。

它們依然都會是華麗的作品呢。我非常期待哦。最後,希望聽到你關於未來的計劃。當然不會是演出場館的規模或者演出票銷量這麽簡單吧?
R. 不。哪怕是我在武道館舉行了演出,我也只會覺得“唔,這就是武道館啊”這樣的。 將武道館作為目標的人們也許會激動流淚,但我是完全不會那樣的。不光是武道館,對於全世界的任何場館也是一樣的。

你的最終目標是“簡單地追求你喜歡的、你想做的事,並以此創作出作品”,對吧?
R. 嗯,差不多是這樣。如果可能,我希望找到人類歷史上還未知的、音樂的新的趣味。

那麽,對讀者們說點什麽吧。我相信肯定不是“請大家繼續支持我”或者“請試著聽聽看吧”這樣古板的話吧?
R. 吶,我還是會這麽說的哦!當然了,我不會試著強迫你去做任何你不喜歡的事,但是你也不知道誰會喜歡,對吧? 因此,我希望你們中大多數人還是能試著聽一次。也許正在讀著這篇文章的你也會喜歡上呢?